合同签署后的第三天，朝辞站在沈怀诗公寓门前，手里提着两杯咖啡和一袋牛角包。他特地比约定时间早了15分钟，不确定是否该提前敲门。
正当他抬手准备敲门时，门突然开了。沈怀诗站在门口，穿着宽松的米色亚麻衬衫和黑色休闲裤，头发随意的用铅笔盘在脑后，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眼镜。
“我听到脚步声。”她淡淡的说，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咖啡上，“我不喝加糖的。”
朝辞的笑容僵了一瞬，随即恢复，“这杯是无糖美式，专门给你的。加糖的是我的。”
沈怀诗微微挑眉，侧身让他进门。公寓比上次整洁了些，至少沙发上的书堆被移开了，露出一小块可以坐人的空间。茶几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叠手稿和参考资料，中央留出一块空地，显然是留给他的工作区域。
“《雨巷》的改编，从第一章开始。”沈怀诗直接切入主题，递给她一份装订好的文件，“这是我的修改意见。”
朝辞接过文件，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。几乎每行都有红笔标注，有些页边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。他快速的浏览了几处修改，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。
“这个场景...我认为用分镜跳跃的方式更能表现主角的心理状态。”
“文字需要连贯性。”沈怀诗的声音不容置疑，“你的分镜打乱了叙事节奏。”
朝辞放下文件，深吸一口气，“沈老师，漫画不是小说的插图版，它有自己独特的叙事语言。这里的分镜跳跃是为了制造读者与主角相同的迷失感...”
“我知道什么是漫画。”沈怀诗打断他，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漫画理论书籍，“但《雨巷》的核心是细腻的情感流动，不是视觉冲击。”
朝辞惊讶的看着那本《图像叙事学》，书脊已经有些磨损，显然被翻阅过多次。他没想到沈怀诗会研究漫画理论。
“那我们各退一步，”他拿出素描本，“如果我能在不破坏情感连贯性的前提下，用另一种方式表现这种迷失感呢？”
沈怀诗沉默片刻，点了点头。
接下来两小时，他们逐页讨论改编方案。朝辞发现沈怀诗虽然固执，但只要论点充分，她也会认真考虑。有几次，他甚至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赞赏光芒，虽然转瞬即逝。
“这个转场处理...”沈怀诗指着他刚画完的分镜，“很有意思。”
朝辞心头一热,“这是借鉴了电影中的匹配剪辑手法，用相似构图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场景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怀诗轻声说，“《去年在马里昂巴德》用过类似手法”
朝辞瞪大眼睛，“你也看戈达尔？”
“偶尔。”沈怀诗的嘴角似乎松动了一下，“文学和影像本就相通。”
正当气氛有所缓和，朝辞的手机突然响起。他瞥了一眼屏幕，脸色微变，迅速按掉电话。
“你可以接。”沈怀诗头也不抬的说。
“不重要。”朝辞把手机调成静音，“我们继续讨论第七章这个场景...”
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，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，很快便发展成倾盆大雨。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，两人的讨论也逐渐顺畅起来。朝辞发现沈怀诗谈论文学时整个人都会变得不一样——眼神明亮，语速加快，偶尔还会用手势强调重点。
一道闪电划破天空，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。房间突然陷入黑暗。
“停电了？”朝辞下意识的站起来。
沈怀诗却出奇的平静，“这栋楼电路老化，暴雨时常这样。”她摸黑走到某个柜子前，取出蜡烛和火柴。微弱的烛光亮起，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。
“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。”她说，“雨一时半会停不了，你...”
“我可以等雨小一点再走。”朝辞急忙说，不想这么快结束难得的融洽时刻。
沈怀诗点点头，点燃另一支蜡烛放在茶几上。两人隔着烛光相对而坐，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。
“你为什么会成为漫画家？”出乎意料的，沈怀诗先开口了。
朝辞愣了一下，随即笑道，“说来话长。我小时候有阅读障碍，文字对我来说就像一堆乱码。但漫画不同，我能理解每一条线的含义。”
烛光下，沈怀诗的表情柔和了许多。
“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好老师，她鼓励我用画画来表达自己。漫画成了我的语言。”朝辞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认真，“你的《雨巷》是我第一本能完整读完的小说，因为里面的画面感太强了，我几乎能‘看到’每一个场景。”
沈怀诗静静的看着他，烛光在她眼中跳动，“所以你才这么执着于改编。”
“我想让更多像我这样的人，能通过我的画接触到你的文字世界。”朝辞说完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，“听起来有些自以为是？”
“不...”沈怀诗轻轻摇头，“很真诚。”
又一道闪电照亮房间，朝辞清晰的看到沈怀诗脸上闪过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微笑。那一刻，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松动。
“那你呢？为什么选择写作？”他鼓起勇气问道。
沈怀诗望向窗外的雨幕，“因为有些事情...无法言说，只能书写。”
正当朝辞想进一步询问时，他的手机再次亮起。这次是一条短信，屏幕上直接显示了短信内容「阿辞，我知道你在躲我，但我们得谈谈。——苏媛」
沈怀诗不经意间瞥见了屏幕，立刻移开视线，“你女朋友？”
“前女友。”朝辞迅速锁上屏幕,“分手半年了，但她...\"
“不用解释。”沈怀诗站起身，“雨小了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朝辞想说什么，但沈怀诗已经恢复了那副疏离的模样。他只好收拾东西，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，“周五再来讨论？”
沈怀诗点点头，在他踏出门槛时突然说，“带伞。”
朝辞转身，发现她递来一把黑色长柄伞。
“谢谢。”他接过伞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，冰凉而柔软，“我会还你的。”
走在雨中，朝辞回想着今天的种种。尽管进展缓慢，但他确信自己看到了冰层下的沈怀诗——那个对艺术充满热情的灵魂。至于苏媛的短信...他叹了口气，决定明天去面对这个一直逃避的问题。
他不知道的是，沈怀诗此刻正站在窗前，看着雨中渐行渐远的身影，手中握着那杯已经冷掉的无糖美式，轻轻抿了一口。
《绘心予墨》小说完结版在线试读 绘心予墨第3章 试读结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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